【庙药】记一次生病
难得的，王杰希感冒了。
北京的第一场雪来得毫无预兆，满地霜白宛如千树万树梨花一夜绽放。
暖气太过适宜的原因，导致了王杰希起晚而迟到了十分钟。到了战队楼下，看到的便是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的微草众人。
“队长早上好！”
开口欲答，一团冰冷的雪球就着王杰希扑面而来。下意识抬手去挡，雪球顺势散在了他的手心里，雪水混合着冰渣掉落在地上。
“你们啊……”王杰希甩了甩手上冰雪，颇为无奈的笑笑。或许是雪来得突然，纵使是他，心中也现出几分玩味儿来。
指导柳非堆雪人时，刘小别和袁柏清已经闹了起来，一个个雪球伴随着两人胡乱喊口号的声音到处飞舞。
一直背对着他们的王杰希很光荣的中了弹。
雪球一下砸在后颈，接触了体温的雪化作了点点滴滴的液体，顺着脊背滑落下去，沁入内里的衣服和肌肤上。
“……嘶。”
王杰希忍不住颤了一下，抬手抹去未来得及融化的雪水，还是阻挡不了衬衫的逐渐湿透。
“……加训。”
然后，莫名其妙的就感冒了。
王杰希第一次觉得自己白长了一米八的个子。又不是第一次下雪，用得着激动到生病吗？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抬手再一次裹紧了身上的棉被。
“哟王杰希你感冒了？用不用我给你奶一口？”
方士谦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
王杰希挂了电话。
头脑发涨，滚烫的体温使整个人都倦得厉害。胃中阵阵翻涌，反胃和晕眩层层叠叠，唇齿干涸，他蜷缩成一团，习惯性的隐忍。
也不知过了多久，枕边电话再次响起。
“方士谦你有完没……”
“王大眼你今天怎么不在战队里啊?我和队长刚刚来到你战队楼下呢结果你居然不在?哟真是难得是不是觉得蓝雨太厉害了所以躲在家里觉得自己可以放弃治疗了?”
不是方士谦，是另外一个王杰希熟悉得不想再熟悉的声音。
“……黄少天，把电话给喻文州。”
王杰希声音低沉喑哑，潜意识里寻找着比较安全可靠的喻文州。
“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等喻文州和黄少天赶到王杰希家时，王杰希已经要缺水而死在床上了。
所幸剑与诅咒时不时来王杰希这儿蹭吃蹭住一段日子，喻文州领着黄少天轻车熟路的来到了离微草战队不远的居民楼下。
想着自己是不是爬着去开门时，王杰希清楚听见了家门被插入钥匙然后被扭开的声音。
然后房间门被打开了。
“王大眼你还活着吧?用不用我和队长去挑个盒子装下骨灰?”
“……你们为什么有我家的钥匙。”
王杰希自动屏蔽了黄少天的垃圾话，仍然整个人裹在被子里。
几步走到床边的喻文州弯腰下来看了看王杰希，抬手在他额上试了试温度。“王队别是烧傻了。”他顺手从床头柜上拿过玻璃杯，装上水:“自从上次和少天因为你不在而被锁在门外六个小时之后我就去配了。”
或许是觉得被盯着的感觉不太好，王杰希想了想还是忍着难受支起身子，靠在床沿上。
接过玻璃杯，就着杯子抿了一口冰水，烙铁般的身子总算得到了片刻的温润。
“这次又是什么原因来我这儿?”将垂在额前的碎发往后拢，王杰希皱着眉沉声问。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上次这俩来的理由是秋天景色太好隔着屏幕不能分享喜悦之情所以跑来北京一起过秋天，上上次的理由是太想吃到王杰希做的菜所以跑来北京借宿一周。
最过分的一次，是喻文州说残疾人需要多多关爱带着黄少天一起来缠着王杰希一周。
……谁和你个手残话痨是一类的。
王杰希捂住了自己的大小眼。
“过来看看雪。”
这次的理由出乎意料的简短且很有道理，倒是王杰希一时噎住，过于混沌的思维短时间还无法高速运作并噎回去。
“喻文州你……”话语堪堪断在一半，热流突然从胸口倒流而上，下意识张口却是一阵干呕，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
剑与诅咒默契配合将他架到了厕所。
实话说，碰到王杰希滚烫的肌肤喻文州也吓了一跳。
“行了王大眼，有什么话你先憋着吧就像本剑圣一样沉默是金看看你这样微草都能被你烫成灰。”
毫无断句的嘴炮攻击让王杰希思索了好一会才把话里意思转过来。
喻文州在一旁好笑的看着半跪在地上对着马桶发愣的王杰希和一旁bbbb个不停的黄少天。
“好了少天，沉默是金不是这么用的。”喻文州从洗手台旁拿来一个青色的杯子，装了点水递给王杰希:“来王队，漱漱口。”
接来杯子，等一杯水被用了干净后王杰希明显感到清醒了一些，胸口闷意消去了一点儿。
在喻文州的搀扶下起来，王杰希扫了他们一眼:“那你们自己待着吧，我再去睡一会儿。”
声音哑得不像话，抬手扶上墙壁王杰希倒是安安稳稳的回到了卧室，手抚上门锁的时候想了想到底没有落锁。
王杰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了。
房间没开灯，屋里寂静与黑暗共存。贴在屋顶的夜光星星贴纸发出微弱的荧光，高高在上，却又无法叫人忽视。
体内温度降下去了不少，额头上还搭了毛巾。冰冷的湿意弥漫了小片肌肤，抬手抚上毛巾尚能沾上水液。
应该是刚刚敷上来的。
他睡得这般熟么？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纵使喉咙干涩得要命，王杰希还是睁着眼安静的躺在床上，眼神空洞涣散。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被病毒感染导致心态的略微崩塌，还是寂静的夜晚本就是适合释放自我的时间，心中生出很多负面情绪来。
他极少会觉得很累。
垂了睫羽，脑中场景走马灯花而过，如同自己坐在位置上看着荧屏里的另一个自己，演绎完这一生。
王杰希想了很多。
林杰，方士谦，高英杰，微草。
从意气风发，张扬肆意的魔术师，磕磕绊绊的变成为了团队而收敛的魔术师。
等房间门被打开，细微的声响才拉回了他的思绪，眼底的神采方才慢慢聚焦。
台灯被打开。
“醒了？”
喻文州声音和往常一样悦耳，微微上挑的尾音和南方特有的柔软意味，融化在他一字一句的话语里。
额上湿毛巾被拿去，等王杰希撑着身子起来时喻文州已经坐到了床沿边，拿着玻璃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喻文州你这样笑不瘆得慌么。”还是接过水乖乖喝了几口，不带任何温度的水给了几近生锈的身体润滑几分。
卧室里静得只有水滑下喉咙的声音。
王杰希放了杯子，微微喘息着:“黄少天呢？”
“在床上玩手机。”
说起客房，在计划里本应该是王杰希的电脑室，却因为常常跑来玩的剑与诅咒而不得不再买了一张床，以便不用躺沙发打地铺。
“王队，这有粥。”等喻文州拿着瓷碗递到王杰希前面的时候，王杰希还是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他完全没注意到喻文州拿着食物进来——或许是太过于昏暗，亦或是自己注意力不够集中。
不过。
“你果然会煮粥吗。”
“为什么这么想？”
喻文州挑眉。
他心里其实也隐隐猜到了几分王杰希会怎么接话。
“州和粥同音。”
“……”
瓷碗因为盛上食物而有些烫，最后还是被放到了床头柜上晾凉。
“怎么感冒的？北京第一次下雪吗？”没什么事要做的喻文州拿着瓷勺搅动食物，随意的和王杰希聊起来。
“……为了迎接初雪的到来身体自发准备的仪式吧。”王杰希目光转到天花板的星星贴纸上。那是方士谦帮他贴的，美曰其名让王杰希眼里有万千星辰。
还什么左眼一万右眼一千。
喻文州手上动作停了停，转头看着他。“生病好了就恢复了魔术师的脑回路？”他眉眼微微弯起，唇角一如既往的带着点笑意。
顿了顿，喻文州把手从瓷勺上拿开，微微后倾，手臂支撑身子:“在想微草？”
“嗯。”
“王杰希你不累吗。”
明明是疑问句，偏偏被喻文州说出了肯定的意味。王杰希收回停留在天花板上的目光，低头迎上喻文州。
昏黄的灯光映在他的脸颊上，朦胧而不真切，每缕发丝似乎都带上了金色的光边。
慢慢凑过去，王杰希低头，顺势就将额头靠在喻文州的肩膀上面。“当然很累。”他的声音沙哑低沉，糅合进几分波动的情绪。
他终究会累，会露出格外柔软的一面。
如同一叶沉沉浮浮的扁舟，终于在漫无目的的海里寻找到了一方小小的天地，给了他暂时歇脚的地方，助他再度扬帆。
空气无声翻涌，过了好片刻，喻文州才抬手拍了拍王杰希的背，语气里还是那抹轻轻浅浅的笑意。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清晨后想起这件事，王杰希觉得自己和喻文州委实给里给气了一点，顺手将自己暴露内心的原因推到了感冒上面。
嗯，不然自己怎么会心态崩塌呢。
躺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后，就被黄少天硬生生的拖出了屋外，说是要打雪仗。
收获王杰希的翻白眼×1。
最后，王杰希站在一边堆雪人，任由黄少天在他旁边闹腾，时不时的拿一个雪球和喻文州追来追去。
“剑与诅咒的友谊分崩离析，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沉沦？”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大眼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啊来pkpkpkpk！吃我雪球！！”
等玩累了，三人皆靠在篱笆边上喘息。呼出的空气迅速化作肉眼可见的白色雾气，徐徐消散在风里。
地上围着三个雪人，小小的，刚刚高过脚踝，却和谐的靠在一起，雪白雪白的尤为可爱。
其中有一个，被画上了一大一小的眼睛。
“明天我就和少天回去了。”
“这么快?”
倒不是王杰希不舍得，只是这俩没有哪一次不是住够一周才走人的。
“太冷受不了，王队你也要注意身体。”
喻文州笑吟吟的。
黄少天深表赞同:“在这让南方人怎么活啊出门都快冷成冰棍了，感觉就像冰雨在脸上冷冷的拍一样。”顿了顿，丝毫没有休息黄少天就继续话痨下去:“诶王大眼你这次感冒肯定是因为身体不好平常吃太多零食不补充营养了吧，本剑圣帮你准备了良药就放在冰箱里你要记得喝……”
虽然剑与诅咒是烦人了一点，但王杰希此刻觉得他们真是非常可爱。
手中小瓶装可乐刚刚被扭开并没有发出气泡声，拿开瓶盖时王杰希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凑近闻了闻，一股熟悉的味道，有些甜味儿掺在里面。
在尝了一口之后，王杰希面无表情的盖上瓶盖并选择丢弃这瓶良药。
板蓝根。
……可爱个屁，妈的蓝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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